本报记者 江马铎
图为潮州市抽纱公司展示馆珍藏的抽纱精品《繁花簇锦》。 本报记者 黄春生 摄
有“南国名花”美称的潮州抽纱技艺，是中华传统文化艺术长卷中极尽精致的一笔。织就潮州抽纱技艺最辉煌时期的市抽纱公司，自1956年成立至今，已经走过了整整60个年头。虽然，由于种种原因，市抽纱公司早已停产，但多年以来，公司一班人却从未放弃过对这份珍贵遗产的坚守。他们在财务吃紧、资金匮乏的情况下，依然默默展开潮州抽纱技艺的抢救、保护和传承工作。
公司停产 “留守人员”依然忙碌
近日，记者走进位于西湖之畔的市抽纱公司，大院静悠，翠竹摇曳，颇为冷清，但迈入抽纱技艺展示馆，却令人顿觉振奋。馆中陈列着潮州抽纱技艺历史沿革、生产流程、丰硕成果等方面的图文介绍，足以见证潮州抽纱深厚历史积淀，似乎让我们又回到那个户户摆绣规、家家有绣娘的时代。一件件抽纱实物作品，更令人叹为观止。
“瞧，这幅《繁花簇锦》，由24位女工耗时16个月制作完成，是中国抽纱独一无二的艺术珍品，曾获中国国际文博会‘中国工艺美术文化创意奖’金奖。”市抽纱公司副经理陈永光等人小心翼翼捧出一件作品，仔细摊开来，满含深情地说。
见记者驻足细细观赏、拍照，公司员工又不无得意地说，潮州抽纱代表着中国抽纱最精致技艺、最高水准，抽纱产品中精工、高档、技艺要求高的品种，唯潮州抽纱产区能全程圆满完成。1980年，潮州抽纱代表作《双凤朝牡丹》获得慕尼黑第三十二届国际手工艺品博览会金质奖章，是我国工艺品在国际博览上获得的第一枚金牌。1959年，潮州抽纱精品《大跃进》《百花齐放》，还赴京为庆祝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十周年献礼……
“这些作品体现的是潮州抽纱100多年的传承、60年的坚守，几代抽纱人的专业敬业，承载的是精致的潮人精神和工匠精神。”老抽纱人、公司原副经理李常榕自豪地说。
上世纪九十年代末，受到市场经济的强烈冲击，一度年产值高达1亿元、职工逾千人的市抽纱公司陷入经营困境，最终被迫停产，职工纷纷另谋出路。目前，公司“留守”员工只有20多人，其中党员干部10多人。
“留守人员”并没有因为公司停产而得过且过，他们一边依靠出租公司厂房所得的微薄收入，勉强维持公司正常运作，管理好国有资产，服务下岗和离退休职工，一边着手整理抽纱图稿、档案资料和样品布幅等。经过若干年的努力，整理出图稿、资料2万多份，以及样品布幅一大批。
“公司党员中，年龄最大的60岁，最年轻的也已48岁，他们从毛头小伙子到中老年人，和潮州抽纱一起走过了30多个年头，不少人世代都是抽纱从业者，对潮州抽纱有着深厚感情。公司转型，对技艺保护不变形，这是历届班子的共识，也是我们义不容辞的责任。潮州抽纱技艺不能在我们这代人手中流失。”陈永光说。
财务吃紧 仍收回厂房办展馆
2009年，公司一班人的坚守终于有了回报，潮州抽纱技艺被列入省级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名录。2011年，国家文化部非遗司组织专家来到潮州，调研“非遗”项目保护传承情况。专家们看到2万多份抽纱图稿资料和精致素美的抽纱产品，纷纷赞不绝口，连称——在他们走过的全国各地抽纱产区中，这样的珍贵遗产可以说绝无仅有！
“不能让潮州这样的珍宝再束之高阁！”为让潮州抽纱焕发出应有的光芒，在各级各部门的支持下，潮州抽纱公司决定对原有仓库进行整理，辟建潮州抽纱展馆。
然而，仅现有200平方米的仓库，远远满足不了展馆建设的需要，怎么办？经由一场场班子集体决策，公司决定把与仓库相邻原本用于出租的约300平方米厂房收回，集中用于展馆建设。
方案一出，议论纷纷。一些老员工认为，这些厂房租金可是公司维持正常运转的一项重要内容，如今班子要减少出租场地，岂不是自断财路？
“但有些事情我们有责任去做，不能只考虑眼前的利益。”李常榕说。
收回来的厂房，被承租方作为货仓已久，各种杂物零乱堆放。付不起钱雇用搬运工人，公司十来人便亲自动手收拾。“几十斤重的铁货架，大伙一个一个扛出去。”一位干部说，刷墙壁、打扫卫生、布置橱窗等，都只能自己动手、分工合作。
遭遇诉讼 顶着压力展开“申遗”
就在潮州抽纱“非遗”保护工作稳步开展的时候，2013年，由于历史遗留债务问题，一纸诉状如一盆冷水浇在公司一班人头上。然而，该守护的“阵地”，无论如何也得守住。“潮州抽纱技艺凝聚着几代抽纱人的劳动成果，其历史价值和无形资产价值难以估量。国有资产应该得到切实有效的保护，这是我们坚守的底线。”陈永光如是说。
基于这种信念，大家顶住压力，一边积极应诉，穷尽一切办法，据理力争，一边进一步开展国级“非遗”申报工作。他们精心组织申报文字、摄制视频，进一步落实潮州抽纱历史渊源、分布区域、传承谱系、重要价值的考证校正，以及潮州抽纱基本内容、技艺特征、代表性作品的认定征集，论证公司作为保护单位的能力承担和保护职责，制定五年保护计划等。
“潮州抽纱在全国抽纱行业中技艺最精、针法最多、声望最高，全国各地抽纱产区，唯有潮州能够独立完成所有的针法。”李常榕说，为了做好国级“非遗”申报工作，他们翻箱倒柜，查阅大量资料，发掘潮州抽纱的各种“中国之最”，部分历史文献还是首次发现。大家经过反复论证、编写，形成了几十公分厚的图文佐证材料。
陈永光告诉记者，“申遗”过程十分辛苦，一切工作都是10来号人亲力亲为。比如国家级“非遗”申报需要一些视频资料，公司根本没有资金聘请专业人士来制作，只好自己摸索着拍摄、撰写解说词，最后再请专业人士协助剪辑。“有时候，大家中午都没有回家，在公司一边啃面包一边加班。”
共同心声 “南国名花”重焕光彩
终于，2014年，潮州抽纱技艺成功列入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名录，其历史文化价值得到社会各界更广泛的认可。
“南国名花”逐渐重现其尘封的美丽，抽纱人却觉得肩上的担子更重了。无需太多的号召劝说，他们又默默投入新一轮抽纱文稿档案、实物产品分类整理中去。
“原先的整理只是粗放型的，现在要更加细化，分门别类，造册归档。”陈永光介绍说。
就这样，公司一班人再次把抽纱人的“精致”精神发挥到极致。如今，踏入技术档案馆，整洁的橱柜排列成行，经过按年代、类别的初步整理，原来成捆堆放的抽纱稿件，已装入档案袋，存放进橱柜。因为工作量大，工程进展很慢。陈永光说，这一轮整理后，有条件的话还将对这些文稿进行数字化保存。尽管他们的收入与全市职工平均工资还有不小的距离，但对抽纱技艺传承却乐此不疲。
采访中，市抽纱公司人保科副科长黄志凡由衷对地记者说，“（公司）停产这么多年来，不但没有荒废，而且能够取得成绩，都是因为大家拧成一股绳，有思想觉悟，团结一致，靠一份责任感在坚持，靠一种精神在坚守。”
对于未来，公司一班人还有新的谋划。“最近，李水华书记到公司来调研，增强了我们的信心。接下来我们希望能在各方的支持和帮助下，进一步办好抽纱博物馆。”陈永光说，博物馆可分为抽纱历史文化展览区、技艺展示区、游客体验区和产品展销区四个部分，全方位推动潮州抽纱的保护传承和发扬光大。
“生活不止有眼前的苟且，还有诗和远方。”对于潮州抽纱技艺，对于市抽纱公司来说，都是如此。采访结束时，公司一班人都表示出共同的心声，希望各方重视，能够使“南国名花”重新绽放出绚烂的光彩。
